生命以你为牢
>现实向 中长篇 HE
Chapter10.
头顶和四周，均是环绕着不流通的热气，城市像结构繁复的蒸锅，将人闷在黑暗的底层；云里发出翻滚着的震怒，解放碑的尖顶，穿过了气流，往黑压压的大雨来处走。
人群里的语音是南腔北调，陌生面庞在此一留，就奔赴了下一个目的地；王源喝完最后一口可乐，空罐子得找个垃圾桶来丢。
“要下雨了。”王源的睫毛算不上浓密，可是轻柔纤长，他抬起眼皮，转脸往远处看。
当然是没有远处的，因为个子不太高的少年们，被周围的行人包围起来，黄锐问：“跟我去吃晚饭么？”
“我现在就回家，要写作业。”王俊凯用手指抹着颊边的汗，他被王源敲了一下肩膀。
王源说：“给你纸巾。”
“谢谢，”王俊凯是那种极容易冒汗的体质，他将干净的纸巾盖在额间，并且继续说，“我坐轻轨回去吧。”
王源正踮起脚尖，看相机里刚拍的照片，他有些遗憾地撇撇嘴，说：“今天不能一起吃饭了……”
“周末一起吃行不行？我真的作业多。”王俊凯将纸巾攥成一团了，他忽然抬起手，摸了摸王源的脑袋。
一大颗雨滴砸下来，正滴在王俊凯一边的眼皮上，奇怪的感觉。
接着，王源便是用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发顶，没多说什么，他伸出手来，说：“垃圾给我，一起丢。”
和大人们在此分别，王俊凯和王源两个人往轻轨站去，他们从人群里穿过的时候，雨就迅疾地下起来了，可不冰冷，对于炎夏来说，这甚至有些舒爽。
高峰时期，交通枢纽处的人群是不可躲避的洪流，单薄身体被簇拥着，像是泡进了浪里，要飘起来，王俊凯头发和上衣湿透，他一手捏着手机，感受室内冰冷的气流，忽而，转头的时候，被攥着的衣摆空空。
被身后高个儿大人推搡着，呼吸困难，王俊凯低下头去，第一秒的心情是，想哭。
喧嚣里的孤独显得那么不隆重，王俊凯的无措被排斥在众人的匆忙之外，他顺着驶来列车的方向走，从一边走到了另一边，没有王源。
王源不可能不知道怎样回家的，可一瞬间，王俊凯脑子里频闪着王源头发湿透的样子，雨天、盛夏，因此人群充满潮闷的味道……
最终是一个人在惶恐中回了家，当看见王源在公司群里说话，王俊凯这才松了一口气，可他又有些恼怒，因为，王源居然没打一个电话来，报平安。
“是不是又感冒了？你说公司，楞个小气，开车送你们回家嘛。”梁振宏说着，摸了摸王俊凯的额头。
饭菜已经在桌上了，王俊凯摇了摇头，他缓缓说：“是我自己要坐轻轨的，我要提前回来写作业。”
吃饭的时候，本子还放在边上，梁振宏强迫王俊凯吞下一杯感冒冲剂，她给王俊凯夹菜吃，忽然，问：“你啥子时候，带王源儿来耍嘛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你不开心啊？”
“没有。”
王俊凯到没有嘶吼，他只是带着委屈，很小声地讲话，然后，将一大口饭塞进嘴巴里，冲剂有些苦，以至于嘴角都是药味。
手机忽然亮起来，王源分享来一个链接，配字：“太搞笑了吧。”
王俊凯将手机重新丢回桌上，他又扒了两口饭，这才擦擦嘴巴敲字，说：“回家了至少发个消息吧……”
梁振宏催他：“快吃饭，还要写作业呢，不然我收手机了。”
“等一哈儿……算了，我饱了。”
王俊凯捏着手机下桌回了房间，他往床上躺，接着，就不想再动了，王源这才发来消息，语气中透露着小心，说：“我准备发完链接就跟你说的。”
王俊凯阖住了眼睛。
王源又发来：“可是，你回家了也没跟我说。”
“你在玩吧，是不是忘了。”王俊凯又离开了卧室，他摇了摇头，拒绝了梁振宏递来的草莓。
妈妈神色一滞，她点点头，问：“和王源闹脾气了？”
“我没有。”
王俊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，于是象征性去了趟阳台，天还没全黑，雨后乌云散尽了，漫天霞光。
他将脸埋下去，盯着自己从拖鞋里伸出的脚趾，忽然就笑了，可下一秒是惊慌，因为王俊凯并不清楚，自己在笑什么。
他现在，心情很差。
王源描钢笔字帖，视线里是规整好看的横竖撇捺，他喝了一口水，就伸手去够书架上的盒子。
攒的零钱有一大堆，因此混杂在装过糖果的铁皮盒子里，王源挑了一张五十出来，是最大面额了。
楼下还有雨后的积水，晚阳在水面上，天地间是潮湿的燥热，王源去超市，买了一盒巧克力，当回家的时候，李永芳正准备开洗衣机。
她说：“要把你的湿衣服给洗了。”
“吃巧克力吗？”王源问。
“不吃，”李永芳伸手来捏了捏儿子的脸，笑着说，“少吃点，不然要上火咯。”
王源笑眯眯的，捧着盒子回了房间，他也不开灯，要做的是靠着床坐在地上，将巧克力拆开，然后是，一颗颗，慢慢地啃。
或许连李永芳夫妇也不知道，儿子有这种排遣忧虑的方式，他不哭闹，也并没有愤怒，而是若无其事地吃许多甜腻或者辛辣的东西。
王源在黑暗里，忽然抬起手，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自己的额头。
王俊凯的责怪没有来由，他那样鲁莽，让王源有些惊异，可王源仍旧平息了下来，觉得是一件小事。
王源没思虑到的是，这件事儿被两个人同时渲染了过重的情绪，他们在一次算不上争执的对话之后，彼此有了暗藏的嫌隙。
说直接一点是：我讨厌你。
有多讨厌呢？事实上并不会大吵大闹，更没有冷战的基础，只是嫌隙产生了，便可能从渐成的密友做回点头之交
山城的这一次晚阳，绵长而没有尽头，当天黑了，它似乎仍旧照映在王源脑海当中，泛着昏暗忧愁的光点；巧克力在嘴巴里化开，又苦又甜，能治愈一部分不安。
或许是普通的相逢，在交流之后觉得不能深交，于是渐行渐远；或许是生命的节点，在苦涩微酿之后，迎来更加盛大的相惜……
王源捧着水杯，忽然看见了书桌玻璃下的照片，王俊凯和他站在录音室中央，微笑。
王俊凯像是一条敏捷的鱼，他从水下伸出一个脑袋，喊：“卫煜，你晓不晓得，橘子和蘑菇的故事？”
王源双脚拍打着水面，他眯着眼睛，透过泳镜去观察一切，游得有些喘气了。
王俊凯被晒得黑黢黢，他忽然凑上来，问王源：“知不知道橘子和蘑菇的故事？”
“我，不知道啊？”
王源说起话来，还是绵软甜脆的声音，他用手搅动着水，摇了摇头，笑得很温和。
王俊凯似乎有些失落，嘴上说着“好吧”，然后游到另一边去，游泳馆里人很多，忽然，那么一双修长的腿从人群里脱颖而出。
女生穿粉色碎花泳衣，濡湿的头发盘起来，她个子很高挑，并且长得好看，因此即便是素颜，也像是从电影里走出来的人。
“何明溪！”王俊凯显然在喊她。
几乎是瞬间，王源转过脸去看王俊凯，他有些疑惑，可只能用观察获得信息；何明溪看起来比王俊凯还要高，在这一堆传说里要成为明星的小男生旁边，她才更像明星。
她笑都没笑，十分冷漠地，说：“嗨，好巧。”
这一次游泳的经历并不愉悦，主要的原因是人太多，王源在场馆门外甩着手提袋，王俊凯这才和其他人推推搡搡，往外走。
王源说：“我先回去了，没人同路吧。”
“你……”王俊凯忽然眼露惊慌地看向王源，并且指了指自己的额头，他又无奈地说，“我有这个。”
谁会想到呢，王源几乎在无意里，一生记得了这支药的名字，甚至倒背如流，复方倍氯米松樟脑乳膏，也叫无极膏。
额头上的蚊子包有点疼，像是被什么尖锐细小的东西刺戳着，王源接过沾了泳池湿气的药盒，诚恳点头，说了句：“谢谢小凯。”
tbc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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