耻辱29
29.
非节假日草莓园自助农场内人不是很多，车位充足，王俊凯拎着出诊包慢悠悠走出停车棚，一看这大太阳瞬间蔫了一半，心中计划把东西给王源就回车上待着，这么想着难免发笑，原本下午约了病人会诊，但话到嘴边变了味。
走在太阳底下，王俊凯心中不由发慌。
王源半路想起东西没拿，回头看这人愣着不动，过去便打了个响指。
“嘿，发什么呆？”
王俊凯把包给他，王源又说：“你帮我摘点草莓啊，周末我做班戟给你吃。”
“你还会做甜点？”
“不会。”
“……”
“可以学啊。”
行吧。
王俊凯忍不住笑，然而扭头望望这太阳，转身却去了园里的摊档，挑了最贵那种，掏腰包买下十斤，接着坐在树荫下的长椅玩手机。不多时，旁边走来一人，将装满洗干净的新鲜草莓的透明塑料盒递到他眼前。王俊凯下意识往后仰，抬头，入目是一名戴着草帽、穿浅绿连衣裙的年轻女孩。
两人闲聊起来，主要是女生在说话，王俊凯走神。郊区树荫下，凉风阵阵，倒不至于太热。
“尝都没尝就买这么多，你不怕难吃啊？”
王俊凯没应声。女孩自接自话。
“难道你以前来过？”
“……”
“那就是第一次来啦，真的不试试吗？”
塑料盒再次递到眼前，王俊凯往下扫了眼，抬手用不容拒绝的力度推回去。
“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？请你吃还不乐意。”
“要想吃我这摆着一箱，谢谢你的好意。”
“哦？那就是你不喜欢吃草莓，那还买这么多啊。”
女孩也没想得到答案，只随口一说，接着便从盒子里挑了颗饱满鲜嫩的草莓放进嘴里，乘着凉风望向远处。
过了一会儿，王俊凯低头玩手机游戏，忽然听旁边人来了句“我在这干了半年多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帅的男人”，沉吟稍许应道：“我帅么。”
倒不像真疑问。
“你这样还不帅，那别人还怎么活啊？要相貌有相貌，要身材有身材，气质高冷还带点桀骜，一看就是好家庭生养出来的。”
王俊凯听到气质那里，禁不住皮笑肉不笑：“看太多言情小说对人不好。”
“这是实话实说。”
他们坐的这位置，后面不远处竖着自助农场的围墙，墙外成片成片的果林，隐约传来蝉鸣声。王俊凯看着游客在园里穿梭，有一家四口也有情侣。女孩打量他英俊的侧脸几眼，心下感叹。
刚才一时嘴快说错了，这人不是高冷桀骜，而是浑身散发孤独的气息。但随随便便评价他人不太礼貌，女孩反应过来不到几分钟就反口会很尴尬，于是找了别的话题。
“你在等家人吗？”
“在等人。”
女孩摘下帽子扇风说：“这种天气要不是工作我可以一天24小时不出屋。”
“你这么偷懒不怕扣工资么。”
“还好还好。都怪我爸妈，非把我赶到这来……”
时间的流动看似变得缓慢，剩下的话，王俊凯在蝉叫声里听得昏昏欲睡，心中想的是王源还有多久完事，手下意识掏了手机划开锁屏，停在编辑处一时卡壳。
农场主人居所离得不远，王源给老爷子看完病，挎着出诊包很快看到坐在长椅歇息的年轻男女，竟定在原地，直直盯着接近2分钟，最后还是王俊凯似有所觉扭过头发现他。王源过去，说走吧。王俊凯起身不二话，搬起一大箱草莓跟在后面。
上车后王源轻笑一声，望向驾驶位发动车子的王俊凯。
“我让你摘一点，你给我买了一箱。”
“这不才一点么。”
“你对一点的概念是什么？”
“吃不完放冰箱就是了，或者干脆送邻居同事。”
“这不是能不能吃完的问题。”
“那你说，是什么问题？”
“算了，不是大事。”
车内安静下来，王源打开微信，有个好友申请通知，点开看头像，默不作声地返回了。
到得诊所外，王俊凯记起某事遂欲出言提醒，瞥去几眼，不由直直落定，半晌王源要下车了，仍没有说出心中所想，亦或是早已忘记初衷，想必比起王源答应过要做甜品给他吃，现下对方一脸若有所思，更能捕获他的注意力。待副驾垫子凉透，王俊凯方驱车离开。
翌日，王源把洗净分装好的草莓带给同事品尝。诊所最近来了个托关系的小护士，一听这草莓是王医生表弟买的，顿时眼前一亮，边吃边打听王俊凯的消息，奈何王源一脸温和，回答却能省则省。小姑娘愣是给忽悠过去了，半天才回过神今天依然没能加到王医生那个帅表弟的联系方式。
当晚，王俊凯发来消息问：我的班戟呢？
王源看完书回道：菜谱里。
王俊凯：明天周六。
王源：怎么，你要和我约会？
王俊凯：……
王源：不乐意啊？
王俊凯：乐意乐意，明天我去接你。
王源刚要回复，就听一声开门的动静顿觉疑惑，忙起身追出客厅，他哥半个身位已在门外。
“去哪呢？”
王渡语气紧绷地说：“买东西！”
随即门合上了，近几年他病情有所好转，独自外出也不算稀奇，活动范围均在小区内，总会记得回家。王源转到窗口，往下看，果然不一会儿就见到他哥过街、进入便利店的身影，大约十几分钟他出来了。王源刚要回房，见店员追出门不知和他哥说着什么。这情况看着不太妙，王源心念急转，拿钥匙门卡下楼，不料过程中手一松，手机掉落在地，脚下咔擦脆响，传来屏幕报废的声音。
“……”
操……王源心中咒骂，捡起破机子往下赶，电梯到达一楼大堂。门一开，王渡轻飘飘扫他一眼，仿佛陌生人。王源把话吞下去，回家拿了盒草莓再次下楼。便利店老板不见人影，小哥正在爬梯上整理东西，见是他打了声招呼。
“刚摘的草莓，赏脸尝尝？”
“诶！那多谢啦！”
小哥洗了手哼唧哼唧往嘴里塞了几颗，听王源解释来意，便说了刚才发生的事。王源听罢，走到货架拿起一包薯片问是这个么。他哥买东西带的钱有一张假币，所以把薯片放回去了。王源挑了点别的零食，结账时掏手机一看那碎得蛛网状的屏瞬间失语，好在还能开机，但触屏有点失灵，好不容易才付了钱。
微信logo右上角十几条未读消息，王源拎着购物袋单手操作。半小时前他突然消失，王俊凯没得到回应也许是急了……不，不是也许。王源戳开，回了句刚有点事没在。
躺床上昏昏欲睡之际手机再次振动，王源睡一觉起来完全忘记自己回复了什么，拎着老哥下楼晨跑。
“我买了一堆零食，你不听话下次就没了。”
王渡一听开始动，但没一会儿就停下，直接坐在了假山旁边狂打哈欠。王源站在一边问他昨晚几点睡的，一看就知道又是两三点，便又说他就因为熬夜才会减不下来的。
“跑不完三圈没早饭吃，我跟你说，就赖着吧。”
于是王渡慢吞吞地跑起来。
晨间七点多的空气自然清新，太阳已经抬头，王源在树荫下快走就能跟上，接近八点才跑完一圈。此时王俊凯发来消息问他起了没，王源这才看到昨晚临睡前发了定位过去。
王源：不要告诉我你在路上了？
王俊凯：没有
王俊凯：是已经到了
王源：……
王源：哈？难得周末你怎么不睡久一点？
王俊凯：所以你起了是吧，赶紧下来。
王源：等我洗个脸……
捂着良心发完这句，王源赶紧叫住老哥让他自己回去，继而火速打开外卖软件叫了早餐送家里，等见到王俊凯已是10分钟后，只是这人怎么眼神怪怪的，让他不住犯嘀咕，难道脸上沾灰了？那倒也不是，王俊凯只是很少看他穿短裤加T恤觉得新奇多看两眼。
经他这么一提王源才发觉自己这般着装不太适合约会，想回去换另一身。
“有什么关系，我穷，可去不起高档餐厅。”
“我穿成这样也太随便了。”
“和我一起随便点挺好的。”
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？
他们进了一间口碑很好的茶餐厅，王源刚坐下就接到电话，外卖小哥说敲门没人应，料想他哥回去睡着了，他让人把东西挂在门把就好。王俊凯这会儿点完餐，等他挂断通话问，随便点的艇仔粥和凤爪，你吃的吧。王源心道这人怎么这么记仇，瞥见那带笑的眼梢，心情却莫名一跃。
“不是你让我随便一点的么。”
“那不一样，口味和爱好可没法凑合。”
“你怎么话里有话的。”
“想多了。”
王源打开小游戏感觉到一股视线，旁边那桌的年轻女生偷偷打量的视线难以忽略，被发现才扭过头，过一会儿又看过来，对面的王俊凯施施然拨弄桌上的假花，仿若不曾察觉。
王源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腕话还没出口，就看王俊凯手一使劲，扯下一片花瓣。
“……干嘛呢，辣手摧花啊这是。”
王俊凯一笑，将花瓣按在始作俑者手心。
王源：“……”
他刚想把罪证放回原位，手指被顺势抓住，接着王俊凯低头，稍稍抬起他的手，凑近了闻。
“这东西还喷了香水。”
“哦，那你闻出来是什么牌子的么。”
“潘海利根牧羊少年。”
王源没怎么接触过香水，更别说研究，听着对面冒出这么个名字，加上王俊凯声音压得低，一时间没听完整，只记着最后俩字是什么少年，下意识抬手嗅嗅，闻到一股淡香，接着便和他对视。王俊凯仍未放开，不言不语地托腮，另一手捏着他的手，见他这动作，挑眉暗笑。
“味道挺好的。”王源实在不知如何形容。
王俊凯点点头，拉着他的手放回桌上，状似不经意碰倒餐牌，纸质餐牌盖着两人的手。王源跟着心一抖，左手就感觉到一阵肆意的揉捏。他的手被牢牢握住，实际用力并非无法挣脱，但那变本加厉的大拇指直接按在花瓣，抵住揉搓，手法说不出的让人心颤，王源就使不出劲了。然而王俊凯本人若无其事，换另一条腿翘，望着经由一番动静变得荡漾的杯子里的水面。
王源禁不住心中暗骂，见了鬼了，这大白天的王俊凯发什么……
情。
王俊凯看他一眼，令他心下咯噔，指尖都开始发麻。
“我对这个香味印象深刻。”
“啊？”王源尚且回不过神，条件反射问为什么啊。
王俊凯神色微敛说：“这种经历不算什么好事。”
“这个味道让你回想起不好的东西么，让人把它撤掉吧。”
“没关系，不是香水的问题。再说，不是挺好闻？”
“哦，所以你可以放手了么。”
王俊凯笑而不语，松开一点力度。
王源便趁势收回自己的手，塑料花瓣悄然落在玻璃桌面，被他用手指戳出月牙印。他盯着这小东西，突发奇想说形状好像爱心喔，惹得王俊凯直发笑。
过了一会儿，餐点上桌，王源尽量忽略那边偷瞄的视线，安静吃东西。
“是情杀。”王俊凯忽道
“啊？”啃了一半的凤爪掉回碗里。
“那是一名摄影师，暗恋楼下的高中生，但某一天高中生谈起了恋爱，摄影师把他骗到家里，给他喷上自己最爱的香水，在牛奶里下了过量安眠药，等警察到场已经是第三天后，单身公寓里充斥着浓郁的牧羊少年香味。”
“……”王源瞅了眼手边的花瓣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。
王俊凯认真打量他微变的神色，说：“吓到了？”
“还好……”
“那就继续吃吧。”
王源心道你突然讲这种故事让人怎么下口。
王俊凯夹了块春卷放进他的小碗，刚刚一直不时偷看的几个女生恰好望过来，见着这一幕失手打翻饮料，吸引了他的注意力。停留的目光压迫感十足，叫人不敢直视。
而王源还处于愣神状态，王俊凯决定大发慈悲不再逗他。
他拾起那块假花，抓过他的手，用方才的姿势按在手心，轻笑着说你怎么这么好骗。王源如梦初醒，不知是气还是羞得耳朵发红，想要抽回手，但王俊凯牢牢攥紧不让他如愿。
“放手啊，别人都看过来了……”
“是么，她们不敢看了。”
“……”王源快速扫一眼，那几名年轻女孩果真头也不回地直奔收银台结账去了。
等等，他明明什么都没说，为什么王俊凯知道他在……不对，他也没有很在意，是她们太明目张胆了。纠缠间王源迅速找到了借口，但是王俊凯还抓着他不放。
“我妈妈从国外带回来的香水，她说很适合我用。当时我大二，比较抗拒，她有点不依不饶要给我喷一下，失手摔在地上。那一阵子我房间都是这股味道。”
“哈哈，真是个不幸的故事。”王源干笑道。
“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某个人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觉得那个香味很像他。”
王源眉心一跳，耳朵红得彻底。
王俊凯说着拉起他的手放在面前，做深呼吸，续道：“果然很适合你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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